禾本木

他们安静微笑。他们不复年少。

【锐宏】寸灰(上)

清明这波一定要赶……本来想一发完,结果脑洞越来越大,竟然收拾不了了……也就只能分个节了……

延续前文部分设定,总之基调还是没那么欢乐。。。

无常识及私设预警,满满满满满……角色设定及籍贯延续演员。

OOC都是我的,光荣属于英雄和伟大的祖国。

对前文有兴趣的太太可以走这个门:【锐宏】《你的名字》

 

 

【锐宏】寸灰(上)

 

蛟龙队在每年过年的时候,除了包饺子、联欢、直播春晚和给家人致电,经常还会有一个相对固定的保留节目。

 

 

人人都知道一队的副队长徐宏,不仅生得一张好脸,而且还写得一手好字。年节跟前给一些回不了家的同事们写写春联福字往家里寄寄,成了每年过年,徐宏附加的一项不下批文的任务。

队长杨锐有时候也会心疼自家副队的劳顿。蛟龙们的业余时间本就有限的很,再加上这个任务,徐宏的休息时间往往被挤占得大差不差。但每每说到这事的时候,后者总会忽闪着他的大眼对杨锐郑重强调,队长您有所不知,写字于我来说也是一种休息。杨锐通常一听到这套说辞,加之徐宏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上一两分钟,也就只能缴械投降,随他去了。

可是看着徐宏这一个那一个地把这些手书送给战友们的时候,杨锐又总会有一种与有荣焉的蜜汁自信。气场之微妙,常令陆琛一旦见到,就会捂着脸和庄羽吐槽“又被队长和副队秀了一脸”。

 

 

这个梗杨锐最开始当然是不知道的。后来知道了,叹着气想去找陆琛好好聊聊。推开宿舍门,却看到陆琛正在用仅剩的那只手轻轻抚摸着庄羽的遗像,旁若无人,就又默默地关上门悄悄地退了出来,叹着气走了。

 

 

作为蛟一的队长,杨锐这个人表面看起来相当沉稳可靠,实际上路子也是很野。

敢在没有命令的前提下,只带着半个小队战斗力对阵一大群武装恐怖分子去劫黄饼,其作风之大胆完全可见一斑。

 

 

这个“路子野”体现在日常的方方面面,看起来就比较有针对性了。

徐宏平常写字的钢笔是杨锐送的,要使专用的墨。而这个墨不管是什么时候用完,杨锐总能适时地给徐宏续上一瓶新的。

年关一到,甭管舰上有多少战友想要徐副队的字,他们的副队都只是提笔就书,从来没有为纸啊墨啊之类的后勤保障问题操过闲心,无论此时的他们是在国内还是国外,在驻地还是在出海。这点事说大不大,或许从不曾有人注意,但徐宏自己是知道的,这些个后顾之忧从来都是由他的队长亲自为他解决,妥妥帖帖,滴水不漏。

 

 

徐宏每次笑呵呵地给别人送福字的时候,杨锐都有认真地考虑过让他的副队收点成本回来。文房这些事他和他周围的朋友都不是很懂,靠百度靠知乎。纸买的是万年红,墨买的是曹素功。

不给徐宏买好的,他舍不得。

 

 

其实杨锐也是有私心的。徐宏执笔写字的样子,是杨锐心头上最珍贵的好。

倚案长身而立,下笔行云流水。

总会挽高了袖子,露出一段肌理分明的小臂和骨节规整的腕。心无旁骛,神情专注。眉宇间凝着一个人的山河大海,手底下书着一队人的佳节离愁。

 

 

年三十这天,徐宏最后的这几个字是写给一队的所有成员的。

洒金的红纸,陈郁的墨香,满眼都是年味。

给佟莉写了个“春”。

给庄羽写了个“和”。

给石头写了个“安”。

给陆琛写了个“睦”。

给自己写了个“家”。

给李懂写了个“福”。

给罗星写了个“禄”。

 

 

给杨锐写了个“岁岁平安”。

 

 

送给几个小孩子们的时候,每个人的脸上都漾满了惊喜和欢乐。佟莉口口声声地喊师傅“高手”而陆琛则口口声声地夸副队“贤惠”。

只有眼尖的罗星看着笑得心满意足的杨锐,浑身上下都写着不服:“副队你偏心啊副队,为什么我们都是一个字,队长是四个?”

徐副队从善如流:“你们队长年纪大,年轻人要关爱老年人才行呐。”

 

 

杨锐听见徐宏这句评价,悠悠地瞪了罪魁祸首一眼,心想这货最近是不是加练加的有点少。

可是一对上徐宏看着他笑如春山的眉目,顿时又觉得有点释怀。得了吧大过年的你们高兴就行了。

没有原则。哪还有什么原则。这么好的副队,我摊上,我骄傲。

 

 

徐宏的字写得好,实际上真的是练过的。

和大多数双职工家庭一样,徐宏小时候跟着爷爷奶奶长大。书法的底子就是那时候爷爷给打下来的。

 

 

徐爷爷来济南是1967年。四面荷花三面柳,一城山色半城湖。

老爷子退休前在济空从军,属于高干。别看是个兵,骨子里却很是有番文人的情怀。喜欢颂诗,喜欢习字。摁着徐宏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练习书法,写得最多的,是毛主席。

小时候,徐宏要是字写得好了,爷爷就会从条案上再摊开一张纸来,接过徐宏的紫毫另书一篇,扬言要与小孙子一决高下。

此时奶奶一定会停下手里的活,专门来到爷俩习字的条案前面,指指爷爷皱纹斑驳的脑门,笑话爷爷幼稚。

反之,徐宏要是写得不好,爷爷就会拿出自己二指宽一尺长的家法,责令徐宏伸出掌心,一字一板绝不网开一面。

此时奶奶一般也一定会停下手里的活,专门来到爷俩习字的条案前面,吹吹徐宏灼热通红的掌心,谴责爷爷严苛。

 

 

其实徐宏格外怕疼。所以练字的时候为了不挨板子,也总是格外认真。

 

 

每到周六,徐爷爷总会早早地起来,领着年幼的徐宏溜达一趟英雄山文化市场。

饶是小徐宏多么地不情愿,也得在这一趟置办足了一两周练字用的纸墨。

当然,也有好事。只要是周六去文化市场,爷爷就会领着徐宏在街口的摊上来一套杂粮煎饼胡辣汤,或者鸡蛋包甜沫,又或者在回家的路上直接改善一顿亮亮拉面。

再后来也去运丰,吃米线,吃酸汤鱼。汤浓味正,快意人生。

这一段徐宏在和杨锐一起参加生存野练的时候,讲得津津有味。

杨锐磨着后槽牙问徐宏你小子是不是故意,徐宏忽闪着大眼笑得一脸无辜,还反问一句队长你觉得呢。

 

 

餐足饭饱的爷俩一般会在英雄山下广场呆上一呆,等爷爷抽根烟,就打道回府。因为在家抽烟一定会被奶奶念叨。

抽烟的时候爷爷总不看徐宏,怕呛着他,仰着头直勾勾地看山顶上的一块巨大的花岗岩石碑,悠悠地吞云吐雾。

这块山巅上的大石头就是英雄山的英雄。石碑南北两面“革命烈士纪念塔”七个鎏金大字,正是毛主席亲自提写。

“青山忠骨,马革裹尸。当兵的,该是这命。”

 

 

小徐宏彼时刚刚不慎吸了团柳絮,“阿嚏阿嚏”连着打了两个喷嚏,搓着鼻子,大眼里噙着点泪花,可怜兮兮地追问着:“爷爷爷爷,什么意思啊。”

爷爷在地上掐灭了烟头,开始寻找最近的垃圾箱:“你还小。大了自然就明白了。”

 

 

后来,小徐宏长大了。

长大了的徐宏不仅明白了这句话,而且践行了这句话。

只不过忠骨且未留青山,而是受徐宏父母嘱托,被杨锐一捧一捧,亲手洒进了大海。

 

 

关于爷爷和写字,大约是徐宏对于童年,全然最为深刻的回忆,心尖上的温暖。

便是后来离家万里,便是再后来战火纷飞,只要揣出来琢磨琢磨,也得是热乎乎的。

得空的时候徐宏经常会对杨锐说起,杨锐也总是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地听,间或跟着徐宏眼睛里闪烁的光微微地笑笑,好像小徐宏就是自家隔壁那种“别人家的孩子”。

听着听着,连杨锐也会觉得,徐宏拆弹时那份常人所不具备的耐性和冷静,和他爷爷打小为他培养的这种坚持沉稳,必然密不可分。

 

 

杨锐敏锐地觉察到了,从和家里通完电话的那个时候开始,徐宏的表现就有点不太正常。

他看着徐宏从挂下电话,脸上的表情渐渐凝重,到尾随着他从欢乐的人群中淡出,出了营房,来到驻地海边一块巨大的礁石上,席地而坐,平常总是奕奕有神的目光已不知道飘去了哪里,仿佛整个人都染上了一种格格不入的悲伤。

 

 

“徐宏。”他轻轻地叫了一声。然而他的副队并没有给他任何的反馈。这让杨锐意识到,问题似乎有点严重。

“徐宏。”这回杨锐索性坐到了徐宏身边,伸出手自然而然地揽上了后者的肩膀:“怎么出来了?是家里有什么事儿吗?”

 

 

徐宏看到杨锐并不太意外,叹了口气,也并不打算隐瞒:“队长。你还记得我被任命蛟一副队长的那天,咱俩一块看见的那颗流星么。”

杨锐吱唔着应了一声,其实并没有什么印象。那一晚,他是醉的。

可是眼下,他当然不能就话赶话,实话实说。徐宏的脊梁挺的笔直,仿佛一触即断。

 

 

“队长,你听说过有个关于流星的说法吗?”

“……许愿那个吗?”

徐宏轻轻地笑了出来:“不是。队长。你还挺少女心。队长。小时候我爷爷跟我说过。天上落颗星,地上还条命。不过你知道不,我最上次见我爷爷,都是一年前的事了。”

 

 

“队长。我爷爷过世了。”

 

 

听到这个噩耗,杨锐试图想组织点语言对徐宏说点什么,可是失败了。

他本以为自己是一个不忌惮面对生死的人。作为一名刀尖舔血的特种兵,他见惯着各种狰狞恐怖血肉模糊的死亡。这里头曾有过一些素昧平生的无辜民众,有过一些衣食同寝的亲密战友,后来还有一个本欲执手余生的灵魂伴侣。

中间间或有怜悯,有悲愤,有绝望。可是除了最后那次,始终倒没有恐惧。

所以从经历上说,这是杨锐第一次觉得害怕面对生死。尽管这生死,甚至与他无关。

 

 

杨锐看着嘴角含笑眼角噙泪的徐宏,心疼得不可理喻。他觉得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老天派来降他的。

明明已经面对着人世间最残酷的生离死别,却还是只对着他笑。

而自己也就只能这么看着,一时间竟束手无策。

后来也还有过这么一次,就是他在自己怀里牺牲的时候。

那一次也让杨锐怕得不行。只能看着,束手无策。

反正就这双眼。浮波粼粼弱水三千。就这一瓢,是他杨锐的劫。

 

 

杨锐决定此时此刻利用一下上级的特权,对徐宏下一道命令。

“徐宏。”

“嗯?”

“想哭就哭一会。这是命令。”

“……队长。不是,杨锐……”

 

 

杨锐轻轻地把手掌覆上了徐宏的双眼。

“哭一会吧。能好受点。这没别人。我也不看。”

 

 

朔月无风,入夜湿冷。杨锐渐渐感受指间被濡湿,被冻透。十指连心,连心也跟着一点一点要被冻透了一样。

 

 

接近零点的时候,远处交错着响起了各种各样的爆竹声声,招摇着周围所有人迎新衲福的喜悦。

营房里的电视直播着春节联欢晚会。小品节目质量不错,仍在守岁的战友们时不时哄堂大笑,拍手叫好。

 

 

徐宏一直没有说话,流着泪颤抖。窒塞的呼吸带着青年的胸膛,如眼前潮水一般,汹涌地起伏着。

那悲伤好像他们最为熟悉的风浪,眼看就要将这个精明强悍的国之栋梁悉数吞噬。

 

 

但徐宏还是那样倔强地隐忍着,下颌微抬,怎么也不肯发出一点声音。

一直都是这样。

后来的伊维亚回程时,他自己送石头庄羽陆琛回家,是这样。

曾经数次在枪林弹雨中身受重伤,也都是这样。

刀伤锥心切肤,枪伤钻心剜骨。

他本是个格外怕疼的人,却哪怕痛不欲生,也都能一直憋着受着。始终紧咬着牙关,一个人能扛则扛。

只是这回,倒并没有笑着说“还行,还行”了。

 

 

杨锐没有见过这样的徐宏。压抑而无助。

杨锐一直觉得,他亲自挑选的副队本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好,有最为聪颖的头脑,最为精悍的体魄,最为顽强的精神和最为柔软的内心,对他来说,不失为璞玉或瑰宝。

而此时此刻,杨锐看着他的副队正在向自己毫无保留地袒露为数不多、不为人知的脆弱,就好像亲眼见着他的璞玉瑰宝被一次次地摔,一片片地裂,直教人受够了这煮鹤焚琴暴殄天物的痛。

最终,连一声叹息,也好像一场虚与委蛇。

 

 

月穷岁尽之时,徐宏在杨锐的指间无声痛哭。哭得杨锐周身冰冷,心口生疼。

 

 

电视里,零点钟声在欢乐的倒数中如约响起。但此时此刻,他们谁也无暇顾及。

没有当下的欢歌笑语,没有往日的血雨腥风。

只有两个灵魂,就着刺骨咸湿的海浪相濡以沫,为彼此守岁熬年。

熬一岁,老一岁;过一年,少一年。

 

 

杨锐决定在自己被徐宏的眼泪冻死之前做点什么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----TB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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